我猛地睁开眼,胸口还憋着那股被乱兵按在沙子里的窒息感,耳边却不是沙漠的风声,而是嘈杂的人声、车铃和远处隐约的枪炮声。
我下意识摸了摸背后,那辆陪我在北平城跑了五年的洋车竟还在,车把磨得发亮,坐垫上的补丁都还是我亲手缝的,可周围的景象却陌生得让我心慌。
街面上的行人穿着五花八门,有穿短褂拉着孩子跑的,有套着军装扛着步枪的,还有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,腰里别着枪,趾高气扬地踹开一家店铺的门。
空气里飘着煤烟味、血腥味,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焦糊味,跟我记忆里那个虽然苦但还算安稳的北平完全是两个模样。
“祥子?
你他妈愣着干啥!
再不走鬼子的巡逻队就过来了!”
一个粗嗓门在我耳边炸响,我扭头一看,是个穿着灰布褂子的车夫,脸上一道刀疤,正急吼吼地冲我摆手。
我愣了愣,嗓子干涩得发疼:“鬼子?
啥鬼子?
这不是北平吗?
我刚拉着客人去清华园,怎么一闭眼就……”“什么清华园!
现在是民国二十六年,北平早丢了!”
刀疤脸拽了我一把,我的洋车轱辘在石板路上磕了一下,发出刺耳的声响,“你是睡糊涂了还是吓傻了?
小鬼子的坦克昨天还在前门碾人呢,再磨蹭咱们都得成枪靶子!”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民国二十六年?
我记得我拉车那会是民国二十一年,这才几年,北平怎么就丢了?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还是那双布满老茧、能稳稳攥住车把的手,可身上的力气却跟以前完全不一样,胳膊上的肌肉硬邦邦的,心里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,仿佛能一拳打穿城墙。
就在这时,街角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一辆军用卡车撞翻了路边的货摊,几个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车上跳下来,嘴里喊着我听不懂的话,见人就打。
一个老太太抱着篮子跑慢了一步,被一个日本兵一脚踹倒,篮子里的窝头滚了一地,老太太趴在地上哭着去捡,那日本兵却狞笑着抬起了枪托。
我眼瞅着枪托要落在老太太头上,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动了,我猛地松开车把,几步冲过去,胳膊一挡,只听“铛”的一声,那日本兵的枪托砸在我胳膊上,竟被弹了回去。
那日本兵愣了,我也愣了——以前我挨一拳都得疼半天,现在挨这么一下,居然跟挠痒痒似的。
“八嘎!”
日本兵怒吼着端起刺刀就冲我刺来,刀锋带着寒光,直逼我的胸口。
刀疤脸吓得尖叫:“祥子快跑!
你打不过他!”
可我脚下像生了根,心里那股憋了五年的怨气、被乱兵抢车的恨、被刘四爷欺压的怒,此刻全涌了上来。
我侧身躲过刺刀,伸手攥住枪杆,只一使劲,就听“咔嚓”一声,上好的三八大盖竟被我掰弯了枪杆。
日本兵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,我不等他反应,抬手一拳砸在他脸上,这一拳下去,我只觉得力气顺着胳膊往外涌,那日本兵像个破麻袋似的飞了出去,撞在墙上,再也没动弹。
周围的人都傻了,刀疤脸张着嘴,半天说不出话:“祥、祥子,你、你这力气……”我也觉得不可思议,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,上面连个红印都没有。
就在这时,又有几个日本兵闻声赶来,为首的那个留着八字胡,腰间挎着军刀,指着我叽里呱啦地喊。
“他是在叫人!
祥子快撤!”
刀疤脸拉着我就要跑,我却站着没动——我想起了我那辆被乱兵抢走的新车,想起了小福子的死,想起了以前那个忍气吞声、任人欺负的自己。
现在我有这么大的力气,难道还要像以前一样跑吗?
“祥子,你疯了!
他们人多!”
刀疤脸急得直跺脚。
我没理他,抄起身边一根被撞断的电线杆子,掂量了一下,居然轻飘飘的。
日本兵已经冲了过来,刺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刺耳得很。
我挥起电线杆子,横扫过去,“砰砰砰”几声,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日本兵被打得骨断筋折,倒在地上哀嚎。
那八字胡军官气得哇哇大叫,拔出军刀就冲我砍来。
我侧身躲开,电线杆子一送,直接顶在他肚子上,他像被炮弹击中似的,倒飞出去,撞在卡车的挡板上,口吐鲜血。
周围的行人先是惊呆了,接着有人喊:“打得好!”
“教训小鬼子!”
有几个年轻小伙子也抄起了扁担、砖头,跟着我冲了上去。
那些日本兵本来挺横,可被我这么一顿猛打,早就吓破了胆,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。
老太太爬起来,拉着我的手哭着说:“恩人啊,谢谢你,你真是活菩萨!”
我挠了挠头,心里有点热乎——以前我拉车,谁都能欺负我,现在居然有人叫我恩人。
刀疤脸凑过来,上下打量着我:“祥子,你以前没这么大本事啊,这几年你到底去哪了?”
我叹了口气:“我也说不清,就好像睡了一觉,一睁眼就到这儿了。
对了,你叫啥?”
“我叫赵六,也是拉车的。”
赵六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你可真厉害,刚才那几下,比戏里的武生还过瘾!
不过你现在闯大祸了,那伙鬼子肯定会带人回来找你,你得赶紧躲躲。”
我皱了皱眉:“躲?
我躲了,他们还不是要欺负别人?”
赵六愣了愣,苦笑一声:“祥子,你以为你能护得了所有人?
小鬼子有枪有炮,咱们就是凭着一股子蛮劲,顶不了事的。”
我沉默了——赵六说的是实话,以前我以为只要拼命拉车,就能买上新车,就能过上好日子,可最后呢?
车被抢了,人也垮了。
现在我有了这么大的力气,可面对那些真枪实弹的鬼子,真的能行吗?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,还有机枪扫射的声音。
赵六脸色一变:“不好,是鬼子的增援!
祥子,快跟我走,我知道一个地方能躲着。”
我看了看周围惊慌失措的百姓,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电线杆子,心里有了主意。
“赵六,你带着大家去躲着。”
我说。
“那你呢?”
赵六急了。
“我去看看,要是能挡他们一下,你们也能多跑远点。”
我拎着电线杆子,不等赵六再说什么,就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。
跑起来的时候,我才发现自己不仅力气大,速度也快得惊人,以前拉车跑十里地就气喘吁吁,现在跑起来跟风似的,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。
转过两条街,就看见一队鬼子的装甲车正在扫射行人,街道上到处是尸体和鲜血,几个八路军战士正躲在墙角还击,可他们的子弹有限,眼看就要顶不住了。
一个年轻的战士被子弹打中了腿,倒在地上,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就要冲上去。
我心里一急,猛地将电线杆子扔了出去,电线杆子像炮弹一样飞过去,正好砸在鬼子身上,把他钉在了墙上。
那几个八路军战士都愣了,我趁机冲过去,抱起那个受伤的战士,躲到了墙角。
“同志,你是谁?”
一个戴着八路军帽的中年人问道,他脸上沾着血,眼神却很坚定。
“我叫祥子,是拉车的。”
我说道,“你们是打鬼子的?”
“我们是八路军,专门抗日救国。”
中年人点了点头,“刚才谢谢你出手相助。”
“不用谢,鬼子该打。”
我看了看外面的装甲车,眉头皱得更紧了,“这铁疙瘩不好对付啊。”
中年人叹了口气:“我们本来是要炸毁鬼子的军火库,没想到被他们发现了,现在弹药也快用完了。”
我摸了摸下巴,想起了以前拉车时,见过洋人开的汽车,知道那铁疙瘩虽然厉害,但轮子是弱点。
“我去对付它。”
我说着就要冲出去。
“不行!
太危险了,那装甲车有机枪!”
中年人拉住我。
我笑了笑:“没事,你看着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猛地冲出墙角。
装甲车的机枪立刻对准了我,“哒哒哒”的枪声密集得像雨点。
我脚下不停,左右躲闪,那些子弹擦着我的衣角飞过,却打不着我。
鬼子的机枪手都傻了,大概从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人。
我冲到装甲车旁边,双手抓住车轮的轮毂,使劲一掰,“咔嚓”一声,钢筋铁骨的车轮竟被我掰断了。
装甲车失去平衡,歪倒在一边,机枪也停了。
车厢里的鬼子吓得嗷嗷叫,想要开门跑,我抬脚一脚踹在车门上,车门被踹飞,里面的鬼子被压在下面。
中年人带着战士们冲了上来,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鬼子。
“祥子同志,你太厉害了!”
中年人激动地握住我的手,“你这身手,简直是天生的战士!”
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我就是力气大点,跑得快而已。”
中年人看着我,眼神很认真:“祥子同志,现在国家危难,百姓受苦,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,要是能加入我们八路军,一定能杀更多鬼子,救更多百姓。”
加入八路军?
我愣了愣。
以前我只想拉车,买新车,过自己的小日子,可现在北平都丢了,百姓都在受苦,我就算买了新车,又能怎么样?
还不是要被鬼子欺负?
“我愿意。”
我脱口而出。
中年人笑了:“好!
从今天起,你就是八路军的一员了!
我叫李刚,是这支部队的连长。”
就在这时,赵六带着几个百姓跑了过来,老远就喊:“祥子,你没事吧?”
我挥了挥手:“我没事,赵六,我加入八路军了,以后专门打鬼子。”
赵六愣了愣,随即竖起大拇指:“好样的!
祥子,你真是好样的!
以后我拉车,要是听到鬼子的消息,就给你报信!”
李刚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祥子,咱们得赶紧转移,刚才的枪声肯定会引来更多鬼子。”
我点了点头,回头看了看那辆歪倒的装甲车,又看了看街上的尸体,心里暗暗发誓:以前我祥子任人欺负,现在我有本事了,一定要把小鬼子赶出北平,赶出中国,让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,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。
我们一行人趁着夜色转移,李刚告诉我,现在北平城里到处都是鬼子和汉奸,八路军在城里建立了地下交通站,专门打击鬼子的据点,营救被捕的同志。
“祥子,你的力气大,身手好,以后跟着我,专门负责突袭鬼子的据点,怎么样?”
李刚问道。
“好!”
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以前我拉车,是为了自己的生计,现在我打仗,是为了所有人的生计,这种感觉,比买了新车还让人踏实。
走了大概一个时辰,我们来到一处破旧的四合院,李刚说这是我们的秘密据点。
院子里有几个战士正在擦拭武器,见我们回来,都好奇地打量着我。
“连长,这位是?”
一个年轻的战士问道。
“这是祥子同志,刚加入我们,身手可厉害了,刚才一人就搞定了一辆装甲车。”
李刚笑着说。
战士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纷纷围了过来,问我是怎么做到的。
我也说不清楚,只能含糊地说:“就是力气大点,跑得快。”
正在这时,外面传来了敲门声,节奏很特别。
李刚使了个眼色,几个战士立刻握紧了枪。
李刚走过去,打开门,外面站着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中年人,戴着瓜皮帽,看起来像个商人。
“李连长,有紧急情况。”
中年人压低声音说。
“进来说。”
李刚把他让了进来。
中年人坐下后,喝了口水,说道:“鬼子明天要在前门广场举行入城仪式,到时候会有很多鬼子军官参加,还有一辆指挥车,据说里面坐着一个大官。”
李刚眼睛一亮:“真的?”
“千真万确,我是从汉奸王二麻子那里听来的,他负责安排仪式的安保。”
中年人点了点头,“不过鬼子防卫很严,周围都是宪兵和装甲车,想要靠近不容易。”
李刚沉吟道:“要是能趁机干掉那个大官,肯定能给鬼子一个沉重的打击。
祥子,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?”
我立刻站起来:“敢!
有啥不敢的?”
李刚笑了:“好!
明天我们兵分两路,一路吸引鬼子的注意力,另一路由我和祥子同志负责突袭指挥车。”
第二天一早,前门广场果然人山人海,鬼子的宪兵荷枪实弹地站在四周,装甲车停在广场中央,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装甲车旁边,想必里面就是那个大官。
我和李刚混在人群里,穿着老百姓的衣服,手里藏着短枪。
按照计划,赵六带着几个拉车的伙计,在广场的另一头故意挑起事端,吸引鬼子的注意力。
“住手!
不许闹事!”
几个宪兵跑了过去,广场上顿时乱了起来。
李刚对我使了个眼色:“行动!”
我点了点头,趁着混乱,像箭一样冲了出去。
鬼子的宪兵立刻发现了我们,大喊着:“有刺客!”
机枪立刻对准了我们。
李刚开枪打倒了两个宪兵,我则朝着指挥车冲去。
几个鬼子兵挡在车前面,端着刺刀就冲我刺来。
我侧身躲过,双手一抓,抓住两个鬼子的衣领,使劲一撞,他们的脑袋碰在一起,立刻晕了过去。
剩下的鬼子吓得往后退,我几步冲到指挥车旁边,一拳砸在车窗上,玻璃瞬间粉碎。
车里坐着一个穿着中将制服的鬼子,正吓得瑟瑟发抖。
我一把将他拽了出来,像拎小鸡似的拎在手里。
“放下将军!”
周围的鬼子都急了,枪口都对准了我。
李刚冲了过来,对着天空开了一枪:“都不许动!
谁动我就打死他!”
鬼子们不敢动了,那个中将叽里呱啦地喊着,大概是在求饶。
我冷笑一声,想起了那些被鬼子杀害的百姓,想起了被撞翻的货摊,想起了以前受的欺负,手上一使劲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那鬼子中将的脖子就断了。
鬼子们气得哇哇大叫,却不敢开枪。
“祥子,撤!”
李刚喊道。
我扔了鬼子的尸体,跟着李刚往外冲。
鬼子的机枪开始扫射,我拉着李刚,脚下飞快,那些子弹根本打不着我们。
赵六和几个伙计也冲了过来,掩护我们撤退。
等我们跑到安全地带,大家都松了一口气。
李刚拍着我的肩膀:“祥子,你立大功了!
那个鬼子中将是华北方面军的参谋长,干掉他,鬼子肯定会大乱一阵。”
我笑了笑,心里很痛快——以前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我,现在我能亲手杀鬼子,保护百姓,这种感觉,是以前拉车永远体会不到的。
从那以后,我跟着李刚的部队,在北平城里到处打击鬼子的据点,营救被捕的同志。
我的力气越来越大,身手也越来越灵活,鬼子们都怕了我,到处悬赏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