圆筒指引的狭窄岩缝并非一直向下,在蜿蜒曲折地推进了了不知多久后,地势竟开始诡异地平缓起来,最终将他们引入了一个更加宽广的地下空间。
虽然不管是视野范围还是光线较之之前的环境都好上了不少,却反而更令人不安了。
这里不再仅仅是岩石和苔藓的世界。
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与某种刺鼻的铁锈味,显然比峡谷入口处更加浓烈。
岩壁上的磷光菌在这里变得异常茂盛,原本只是零星的分布着,现在却大片大片地复盖在崖壁上,散发出带着诡异蓝绿色的冷光。
正是这过于明亮的光线将整个洞穴映照得一片惨淡,才使得阴影处显得更加深邃。
地面覆盖着一层仿佛某种生物分泌的胶质膜,黏糊糊的,踩上去会发出“噗叽”的轻微声响,留下短暂的脚印后又缓缓恢复平整。
一些从未见过的菌类从胶质膜下钻出,形态各异,有的像萎缩的人手,有的像不断开合嘴巴的人脸,有的则分泌着亮晶晶的液体,吸引着一些……奇怪的东西。
哈吉米和维斯塔的目光同时被洞穴一侧的景象吸引。
那里有一片散发着同样诡异微光的地下浅水潭。水潭并不大,水色浑浊,泛着不自然的油彩。而就在水潭边,有几个东西正在活动。
正是那些被吸引的怪东西。
那是几条鱼。
它们有着鱼的头颅和布满粘液,闪铄着不正常金属光泽的鳞片,但身体下方却长着四条细长、苍白、类似某种两栖类的腿。
它们用这四条腿支撑着身体,在潮湿的潭边地面上笨拙而快速地奔跑,鳞片和腿摩擦地面,发出“啪嗒啪嗒”的声响。
它们似乎对近在咫尺的水潭毫无兴趣,只是在岸边无意义地来回奔跑,圆睁的鱼眼空洞无神,嘴巴一张一合。
然后,便有别的声音传来了。
那是字正腔圆,却毫无语调起伏,如同溺水者在水下发出的咕噜咕噜的求救声一般。
“卡拉彼丘……似了……喵……”
“卡拉彼丘……似了……喵……”
“卡拉彼丘……似了……喵……”
同样的短语,从这几条奔跑的鱼口中不断重复,声音干涩扭曲,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,与它们奔跑的“啪嗒”声交织在一起,令人头皮发麻。
维斯塔下意识地握紧了哈吉米的剑柄。
她征战多年,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,但眼前这种违带着某种荒诞恶趣味的景象,饶是她也觉得有违常理。
这让她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不适。
那重复的,毫无意义的短语不断的侵蚀着身为人的理智。
哈吉米只道是这东西不对劲,非常不对劲。
他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觉。
什么卡拉彼丘似了喵,是什么侵犯了他的理智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幻听。
莫非这些鱼说的是其他的话语,只是他不理解,下意识的进行了“空耳”,才觉得这些鱼口吐人言说的是“卡拉彼丘似了喵”。
他们没有停留,只是保持着加倍的警剔,进行着移动,尽量远离那片水潭和那些奔跑的“鱼”。
这些鱼是否是智慧物种,是否能够沟通,是否安全,他们浑然不知。但说真的,这种就象是幼儿园的小孩随手的涂鸦一样随便的生物,看起来真不象具备了高等智慧的样子。
维斯塔不敢出声,哈吉米自然也不会出声,毕竟,此刻徜若作死,无异于初生。
唯一对这里有所了解的苍兰现在一言不发的,鬼知道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。哦,苍兰确实算是鬼,那倒真是鬼知道。
洞穴深处,光线来源变得更加复杂。
除了过于茂盛的发光苔藓和菌类,一些半透明的,如同巨型蠕虫般的生物也在岩壁间缓慢蠕动,它们体内似乎有发光的器官,随着蠕动明灭不定,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。
颇有一种深海一般的感觉,虽然这里远不象深海那般水压巨大,却同样的幽暗深邃。
但这里的环境似乎没那么简单,一些原本应该无法有效分辨光线的地下昆虫,此刻却长出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复眼,闪铄着各种颜色的光点,在黑暗中窥视着不速之客。
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漂浮的细小发光絮状物,它们缓缓飘荡,一旦接触到岩壁或地面,便会迅速扎根,生长出难以辨认身份的菌落。
看似贫瘠的地方却生态繁茂。
圆筒在苍兰手中持续散发着稳定的微光,指引着方向,仿佛这片局域的混乱与它无关。它指向洞穴一侧,那里有一个被如同脉搏般微微抽动的藤蔓所屏蔽的洞口。
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洞口靠近时,旁边一堆看似岩石的物体中,边缘有那么一块儿突然动了一下。
那似乎是一只甲壳类生物?它有着螃蟹般的硬壳,但壳上却布满了类似人类牙齿,还不断开合咀嚼的白色结构,下方是数十条不断舞动的、如同蜈蚣般的节肢腿。
它似乎对光线很敏感,被圆筒的光芒吸引,窸窸窣窣地朝他们爬来,那些“牙齿”开合不断的发出“咔哒”声,就象是不听运转的机器。
维斯塔眼神一冷,下意识地将哈吉米护在身前。
“别动。”苍兰的声音罕见的带上了几分严肃,“这东西的甲壳很麻烦,惊动了它,可能会引来更多‘邻居’。绕过去。”
看起来,她确实对这里有几分熟悉。
他们屏住呼吸,放轻脚步,遮挡了不少圆筒散发出的光源,紧贴着另一侧的岩壁,缓缓挪动。
那只“牙壳蟹”似乎失去了目标,在原地茫然地转了几圈,那些牙齿无意识地啃噬着旁边岩壁上的发光苔藓,发出沙沙的声响,最终又缓缓缩回了那堆“岩石”中。
终于,他们来到了那个被搏动藤蔓屏蔽的洞口。藤蔓如同活物,且温热而粘腻。
苍兰手中的圆筒光芒更盛了一些,明确指向洞口内部。
维斯塔深吸一口气,用哈吉米的剑尖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令人不适的藤蔓。藤蔓似乎有些抗拒,微微收缩,但最终还是让开了一条缝隙。
一股热风从洞口内涌出。
里面,似乎又是另一番天地。